第五章 何枝可依

　　眼见林小乔妖娆的面孔越来越近，瞳孔中闪着贪婪恶毒的光芒，薄天索性把心一横，指着付克明，对林小乔佯怒道：“岂有此理，你说不来争我的功，怎么又带着他来？”林小乔一怔，随即明白薄天乃是将计就计，竟要趁势挑拨她与付克明的关系。薄天侧目看到付克明眼中露出警惕之色，又见林小乔要说话，便不等她开口，抢道：“怎么，你自知理亏，说不出花言巧语了？”
　　林小乔还未答话，付克明先冷笑一声，冷冷在一旁说道：“臭小子，少在那里胡言乱语，谁看不出你是在挑拨？”薄天怒道：“好好好，反倒成我挑拨了，这小丫头你们带走便是，这功不争也罢，老子才不稀罕！”说罢，抱怀退开两步，扭过头去。
　　林小乔扑哧一笑，媚声道：“公子手段真是高明，佩服佩服。”说罢踏上一步。哪知付克明折扇一挥，拦住林小乔，说道：“小乔姑娘且慢，我们莫要在这里跟着臭小子耗费时间，燕冲老贼虽伤，侠义堂那边尚有许多好手，还请小乔姑娘回去压阵。”

　　林小乔奇道：“怎么啦？那边还能有什么岔子？”付克明瞥了一眼薄天，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更加怀疑，说道：“这小子受了伤，我还收拾不下他？小乔姑娘迟迟不肯走，莫非是喜欢这小子的武功？要不要我回去向父亲讲一讲你们交手的情形？”
　　林小乔这才知道，薄天这一番挑拨虽然未必让付克明对她起了疑心，却让付克明想到了在付苍生面前争功。自己本是一介歌妓，凭借美色得了付苍生的宠幸，早已威胁到了付克明的地位。她听付克明用她被薄天制住的事来要挟她，只好怨恨的瞪了付克明一眼，说道：“这小子诡计多端，付先生小心了。”又转头对薄天眨眨眼，笑道：“薄公子，你也要多多保重。”说罢转过身，莲步款款而去。

　　薄天见这心狠手辣的林小乔离开，这才松了口气，说道：“付先生，当日小弟胡闹，多有得罪，还请付先生见谅。”付克明有恃无恐的冷笑道：“小兄弟，现在才来说这话，未免迟了些吧？”薄天赔笑道：“小弟知道付先生足智多谋，刚才斗胆胡言，只是为了支走那小乔姑娘，她心狠手辣，定然不会饶了小弟。”
　　薄天指了指被反绑双手坐在地上的燕荛，又续道：“这燕家小姐你带走便是，反正付老前辈也猜到了小弟的师承门派，还请付先生高抬贵手，放小弟一马。今后小弟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不自量力。”付克明斜眼睥睨，不置可否。
　　燕荛天真烂漫，哪里见过这么多的尔虞我诈，早已分不出薄天是敌是友，但这几句话却是听得明明白白，她心中恼怒至极，对着薄天大骂道：“呸！无耻恶贼！卑鄙小人！”薄天大怒，抬腿向燕荛踢去，燕荛只觉劲风扑面，却又被捆着无法格挡，吓得连连眨眼。眼看薄天这一脚要踢到燕大小姐的身上，他却忽地招式一变，双掌连环，向付克明攻去。

　　付克明一时措手不及，被攻了个手忙脚乱。要不是二人武功相差太多，薄天又有伤在身，早已突袭成功。薄天见付克明挡住了这前几招，心中已知不妙，正盘算着如何换计，只听咔嚓两声，双臂一阵剧痛，已被付克明卸脱了臼，跟着被他一脚踢在胸前，远远摔了出去。
　　付克明哈哈一笑，踏上两步，说道：“小乔姑娘说得不错，臭小子果然诡计多端。”薄天一声长叹，无奈闭目。忽听一声闷哼，急忙睁开眼，却见这付克明跪倒在地，满脸惊惧，已然气绝。一柄峨嵋刺从他身后穿过，直透前胸。
　　他身后一个妖媚的声音幽幽的说道：“臭小子说得也不错，小乔姑娘果然心狠手辣。”林小乔拔出了峨嵋刺，在付克明的尸体上拭了拭血迹，笑道：“薄公子不必惊慌，谁让这坏人说要把我们的事告诉他父亲呢，再说，妾身就是喜欢公子的武功，不知公子可否赏脸，和妾身再续前缘呢？”

　　薄天纵然胆大妄为，却也忍不住心中惴惴，他知道这林小乔这番话不过是在试探他的伤势，若是自己双臂脱臼的情况被她看穿，多半转眼便会和这付克明下场一样。林小乔见薄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嘴角挂着鲜血，额头上满是汗珠，似是受伤很重，颇有些跃跃欲试。总算担心薄天机变百出，又着实忌惮薄天那一身邪功，一时间还不敢妄动。
　　正僵持间，却见红影一闪，薄天和林小乔只顾着暗自盘算，都没注意到燕荛已经挣脱了反绑双手的绳子，燕荛双掌一错，对着林小乔拍出。林小乔吃了一惊，连退好几步，这才缓过手出招反击。薄天见识过林小乔武功颇高，出手又毒辣，不禁暗自替燕荛捏了把汗，苦于受伤太重，双臂脱臼几乎动弹不得，只好慢慢坐起身，调匀呼吸，只待危急时拼死一击。

　　却见燕荛虽然年幼功浅，但毕竟是一代大侠燕冲之后，自小就扎下了深厚的武学根基，招式沉稳，内息绵长，双掌翻动，在林小乔锋利的峨嵋刺间穿梭往来，游刃有余，竟完全不落下风。但燕荛毕竟临敌对战经验太浅，初时凭着一阵悲愤之气，尚可支撑，斗了片刻，还是露了怯，加上被林小乔摸透了武功路数，掌法渐渐开始散乱。
　　薄天伤痛略缓，又见情势危急，摇摇晃晃站起身，走到一旁，紧咬牙关，忍着手臂剧痛捡起了地上散落的绳子，强笑道：“燕大小姐辛苦了，来让我陪小乔姑娘玩一玩。”林小乔持着兵刃斗了许久，竟然斗不下赤手空拳的燕荛，早就斗志全无，又瞥见薄天提着绳子站在一旁，哪里还敢多留，峨嵋刺挥成一圈，将燕荛逼退了几步，二话不说，转头就走。薄天咬着牙注视着林小乔远远离开，这才哇的一口鲜血喷出，摔倒在地。

　　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燕荛惊魂初定，环顾四周一片荒凉，又见付克明死在一旁，双目圆睁，瞪着自己，不禁吓得一声尖叫，凑到薄天身边，说道：“喂……喂，我……我们怎么办？”薄天忍痛说道：“那林小乔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多半是回去叫人了，我们先进这林子避一避，等我伤势略好，就不怕她了。”
　　燕荛踮脚看了看身侧幽深的树林，怯生生的说道：“我怕……”薄天温言说道：“大小姐莫怕，连那林小乔都打不过你，还有什么可怕的。烦劳大小姐先帮我把双臂接上。”燕荛一双大眼睛求助的看了薄天一眼，颤颤巍巍的将薄天的双臂接上，虽然手法生疏，好在是从小习武，倒也没出什么问题。

　　她扶着薄天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向树丛深处走去，借着夕阳余晖，寻到了一棵古树后的岩洞，刚好可以藏身。燕荛扶薄天在洞中躺好，自己便抱着膝盖远远坐在一边，只听薄天说道：“大小姐，现下蓬莱阁是不能久留了，你在别处可有什么相熟亲信之人，我明日先送你去避一避风头。”
　　燕荛呆了片刻，说道：“我哪都不去，我要去救爹爹和大师兄。”薄天说道：“那我们先去找到他们相助，再一起回来救燕堂主。”燕荛连连摇头，愠道：“我就是要先救爹爹！”薄天无奈一笑，理解她此刻的心思，便说道：“那好吧，你先去救人，我轻功快，去联系你相熟亲信之人，过来助你一臂之力。”
　　燕荛一怔，没料到薄天会不说陪她去救人，心中有些慌乱，但又不肯示弱，哼了两声，说道：“我舅舅在青州，我姑姑在金陵，你若是要去，自去便是。”薄天点点头，说道：“那好，明日便兵分两路，大小姐千万小心，等我回来助你。”

　　燕荛本来已经安定下来，此时听说明日便要和薄天分开，自己便是孤身一人，想到此处，又甚是不安，将头埋在臂弯，呜呜痛哭起来。薄天心中暗笑，回想燕荛这一天的遭遇，也着实太过凄惨了些，忍不住慨然一叹，安慰道：“大小姐，你莫要胡思乱想，适才听他二人的所言，燕堂主显是未遭毒手，只要付苍生那个狗贼没有亲自来，就凭余下的那些杂碎，怎能奈何得了燕堂主？”
　　燕荛心中稍安，哭声顿了一顿，哽咽着说道：“薄……薄大侠，我还没多谢你相救之恩。”薄天淡然一笑，说道：“谢我做甚么，若不是我自作聪明跟杨大侠说那番话，也未必会落成今日这般。”燕荛又哭道：“都怪我，当日你跟我们说起此事，我若是相信你，回来后再和爹爹说起，让爹爹有了提防，也就不会受伤了。”薄天见燕荛如此天真，微觉好笑，说道：“这也怪不得大小姐，当日你们都以为我是淫贼，哪里会相信我说的话。”

　　燕荛身遭大难，一时忘了连日来心中的羞事，此时听薄天提起“淫贼”二字，蓦地那些闺中的秘密涌上心头，适才虽然已经被他捆了一次，但处境危急，情绪慌忙，哪里有心思乱想。转念想起现在无家可归，今后不少时日都会和薄天打交道，定然有机会更多接触到他那些邪功。想到此处，悲痛稍抑，脸上一阵红晕，好在岩洞中已然漆黑一片，薄天应该看不到自己此刻的神态。
　　她不自觉的夹紧双腿，偷偷将双臂背在自己身后，顿时觉得浑身一阵酸软，又舒服又刺激，更何况今夜幻想的对象此时就和自己同处一室，一时间竟似听到了自己飞快的心跳声。忽听薄天微微一哼，她吓得浑身一抖，一颗心险些跳了出来。急忙将双手拿到身前，才听到几缕低低的鼾声，原来薄天竟已睡去。
　　燕荛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失落，心中羞涩退去，立刻又被爹爹和师兄弟们的安危占满。只听洞外几声蝉鸣，一阵冷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禁悲从中来，紧紧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只觉又倦又乏，终于沉睡过去。

　　次日一早，燕荛睡梦中感到阳光刺眼，下意识想用手去遮眼，一动手臂，只觉全身一颤，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竟被反绑在身后，她吓了一跳，想站起身，才发觉双脚也已被捆在一起，万没想到昨夜幻想的情节竟然这么快便成了现实，一时间又惊慌又有些羞喜，竟有些呆住了。正错愕间，闻到一阵肉香，只见薄天提着一直烤熟的野兔，笑嘻嘻的走了进来。燕荛挣扎了几下，怒道：“你……你这淫贼！”此时亲口刻意地说出这两个字，竟然有些情不自禁，脸上一片羞红。
　　好在薄天以为她脸红是因为恼火，说道：“大小姐莫生气，谁让你不听我劝，非说要自己去救燕堂主，说不得，只好得罪了。你若是答应我先去青州你舅舅家避一避，我便解开你。”燕荛心中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昨夜那些话不过是一时冲动。此刻爹爹早已不知去向，便是有下落，薄天内伤未愈，凭他二人如何能救得了。但终归是心中担忧，想来想去，唯有听从薄天的建议，先去找舅舅帮忙。

　　她斟酌已定，刚要点头应允，忽地心底泛起个念头，自己若是妥协了，他就会解开自己的绳子，这朝思暮想的感觉就再难感受到了。燕荛扭了扭捆在身后的双手，心中挣扎良久，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冲口而出道：“我偏不听！”话一出口，便被自己的行为吓到，急忙低头，不让薄天看到自己的神色。
　　薄天却以为她是在耍小姐脾气，笑道：“好吧，那可就别怪我无礼了，待我力气稍复，便扛着大小姐去青州。”燕荛心中砰砰直跳，暗自想到：“我若是这一路被他这么捆着扛去青州，该是甚么滋味？”正胡思乱想，却见薄天撕下一条兔腿，递到自己嘴边，笑嘻嘻的说道：“饿了吧，来，张嘴。”

　　薄天见这明眸皓齿的小姑娘被反绑双手坐在地上，张开鲜红的小嘴等着自己喂食，忍不住也是心中一动，暗道：“这小丫头该不会是也喜欢这样吧？”低头去看燕荛的脸色，正巧燕荛偷偷瞟了他一眼，两人目光一对，燕荛急忙转过脸，青涩稚嫩的面容上泛起了两抹红晕，澄澈如水的眼眸里竟然隐隐透出一丝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