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破巢孤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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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破巢孤燕
薄天微笑拱手,说道:“是啊,还要多谢燕大小姐的救命之恩。”燕荛白了薄天一眼,哼道:“当日你不是神气得紧嘛,怎么今日反倒要本小姐相救?”薄天笑道:“燕大小姐心怀阔达,侠肝义胆,以德报怨,在下当日就已经见识过了,实在是万分敬仰。”燕荛扑哧一笑,退开两步,嗔道:“你这人坏透了,我才不是要救你,待我这便把你交给爹爹发落。”
薄天侧目打量,见这燕荛梳着两条小辫子,面如鹅卵,双瞳剪水,目光清澈明亮;小嘴鲜红,嘴角一颗小小的痣,更增秀色。浅浅一笑便浮出两泉梨涡,此刻嘴角含嗔,眼中带笑,全然是一副天真活泼小姑娘的模样。燕荛见薄天看着自己发呆,想起他对程雪和黄山掌门柳若青做的那些恶事,突然脸上一红,退开两步,啐道:“你这淫贼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薄天一怔,忍不住笑道:“大小姐叫我什么?”
要知道这燕荛自从耳濡目染到薄天这以长绳为兵器,专门克制女子的武功之后,一直念念于心,甚至每当忆起和他交手时双手被反剪到身后的感觉,也会涌上一阵莫名的羞涩和兴奋。夜卧深闺,常常将自己的双手背在身后,双腿也紧紧夹住,幻想自己和薄天交手被他制住的感觉。她是武林的名门千金,平日里半句粗俗话也不会说出口,只在夜里幻想时才偷偷将薄天称作“淫贼”。
在她对于情和性都萌芽之际,一颗心思早已被薄天这邪功吸引住,不知多少个夜晚都在闺中对这“淫贼”又气又恨,更多的却是隐隐的好奇。哪知前日一早丫鬟从后院出门,竟然遇到薄天昏倒在门前。燕荛犹豫良久,才横下心偷偷将他抱回,藏在自己的绣楼,命丫鬟为他更衣敷药。对于薄天醒来后该如何,却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
此刻这朝思暮念的人就在眼前,竟然情难自已,“淫贼”二字脱口而出。她不知自己已到了情窦初开之时,回想起从前天真烂漫无忧无虑,这些日子却总是被自己那些又刺激又烦困的少女心思纠缠,时常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姑娘。想到此处,不由得又羞又窘,全都迁怒在薄天身上。
燕荛柳眉一竖,顿足道:“都是你这恶人,都怪你欺负我!”说到委屈处,竟然蹲在地上,抱膝嘤嘤哭了出来。薄天一呆,他哪里知道这少女的种种心思,只觉得这小姑娘的神色时而娇羞时而刁蛮,甚是怪异,见燕荛哭得甚是伤心,爬起身来,站在燕荛身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咣当一声,门被一脚踢开,两个侠义堂弟子站在门口,其中一个,气得浑身发抖,目光中像要喷出火来,正是那日在林中见过一面的老五吕亮。这吕亮向来对燕荛颇有情意,此刻见到这轻佻少年竟然在意中人的绣楼,意中人却蹲在地上痛哭。他如何能接受,大喝一声,直冲上来,抬手就是一拳,薄天重伤未愈,勉强一退,躲开这一击,吕亮接着一掌劈出,正中肋下。薄天只觉喉头一甜,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坐倒在地。燕荛这才缓过神来,吓得一声尖叫。
吕亮似是发了疯,双拳齐出,擂向薄天头顶,竟是下了杀招。燕荛见势不对,忙伸出双臂奋力一格,但终究年幼功浅,被吕亮这一击震得摔倒在地。另一个侠义堂弟子见状,忙扑上来拦住吕亮。燕荛转身看薄天,见他脸如白纸,嘴角带着一行鲜血。刚才若不是自己拼着受伤挡住了吕亮这一招,后果不堪设想。想到此处,直吓得她花容失色,心中怦怦乱跳,再也说不清对这少年是什么感觉。
吕亮见燕荛竟然回护薄天,更是怒火中烧,叫嚷个不停。正纷乱间,只听一声怒喝道:“何事吵嚷!”薄天抬眼望去,只见一群侠义堂弟子簇拥着一个中年儒生,这儒生仪表堂堂,双目炯炯,甚是威严,大踏步走了过来。燕荛心中有愧,躲闪着叫了声:“爹爹!”原来此人便是名满天下的蓬莱阁侠义堂堂主,大侠燕冲。
燕冲转头看了看斜倚在地上的薄天,问道:“你是何人?”薄天自思若是说出自己住在燕荛的绣楼,于姑娘的名声不太好看,便勉力行礼道:“晚辈乃是无名小卒,受了重伤,多亏燕姑娘侠义心肠,救了晚辈一命。事出突然,还来不及拜见燕前辈。现在伤势已好大半,这便告辞,打扰之处,前辈见谅。”燕冲脸色登和,说道:“无妨无妨,养好了伤再走。”
燕荛这才松了口气,偷偷瞥了薄天一眼,心中甚是感激。哪知那边吕亮大叫道:“师父,你莫叫这小子蒙骗了,此人便是在林中轻薄小师妹之人,也就是他四处败坏付老前辈的名声。刚才弟子明明见到小师妹被他欺侮得哭了!”燕冲低头看女儿的脸色,果见泪痕犹在。不禁怒道:“荛儿,这是怎么回事?”燕荛脸色羞红,只怕自己的心事已经被燕冲猜中,低下头不敢言语。
燕冲却以为女儿受了欺负,女孩家不敢开口,不由得大怒,踏上一步,喝到:“赵罡这老恶棍,教出的什么混蛋弟子!”薄天心中一凛,原来这赵罡正是他恩师的名字。忽地眼前寒光一闪,只听燕冲一声闷哼,一柄短剑竟刺入他的小腹,偷袭者竟是刚才义愤填膺的弟子吕亮。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燕荛更是吓得连尖叫都忘了。同时燕冲右掌翻起,轻轻在吕亮头上一拍。吕亮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燕冲十指连点几处大穴,止住了血,咳道:“岂有此理,我早知付苍生绝非善类,却万没料到,我侠义堂中的卧底竟然会是你。好!好!”吕亮中了燕冲这一掌,头骨尽碎,此刻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却狞笑道:“老子姓林名祁,乃是恩师门下第八位弟子。我恩师本不急于对你下手,结果这臭小子却走漏了风声,让你有了提防,竟然连赵罡的弟子都认出来了。说不得,只好对不住了,师父。”
这最后的师父二字满是嘲弄的语气,燕冲微微一笑,说道:“你这一剑虽狠,却也要不得我的命。倒是我这一掌出手太重,枉费了八年来的师徒恩义。”那林祁哈哈笑道:“你听!”众人都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此刻静静倾听,才听到绣楼外竟然隐隐传来厮杀之声。正惊疑间,闯进一个侠义堂弟子,浑身是血,哭拜道:“师父,外面杀进一群高手,大师哥被偷袭,胸口中了一刀,怕是……怕是……”
燕荛本就未从爹爹被刺的惊吓中缓过来,又听闻大师哥杨琉的噩耗,再也承受不住,当场晕倒在地。燕冲勉强站起身,却见女儿晕倒,不禁面露难色。薄天躬身道:“前辈尽可去便是。晚辈恩师死于付苍生之手,此刻同仇敌忾,誓保燕大小姐平安。”
燕冲在江湖纵横多年,知道薄天的师父赵罡乃是当年武林的一位奇侠。此人行事亦正亦邪,轻功天下无双,年少时凭借一手长绳为兵器的“缱绻情锁”和一套专门对付女子的小擒拿手,不知欺辱了江湖上多少侠女。但又义气深重,做下不少义举,和燕冲也算是旧友。这赵罡浪荡江湖,潇洒恣意,直到三十岁那年遇到了天下第一美女南宫琴语,怪异武功对上了邪魅一笑,两人一番纠缠,终于互相倾慕,结为伴侣。
其时天下大乱,北边金国虎视眈眈,大宋常有覆国之险。赵罡主推举燕冲为武林盟主,率领江湖义士共同扶宋抗金。这却触及了付苍生欲独霸武林的阴谋,被他偷袭追杀,中剧毒后被少年薄天救下。
赵罡喜薄天聪明伶俐又侠义心肠,将一身轻功武功尽数传授,同时向他讲述了付苍生的阴谋,不久后自己也毒发身死。这件事付苍生下手毒辣又隐秘,是以十年来竟连南宫琴语都不知赵罡下落,但她冰雪聪明,已经隐隐料到是付苍生下得毒手。赵罡一死,拥护燕冲为盟主之事,便也不了了知。
燕冲当日听了杨琉等人回来后的转述,便猜到这薄天乃是赵罡传人,对付苍生更加提防,却万没料到付苍生自从意识到他的威胁后,便早已派出自己的弟子林祁化名吕亮,拜入侠义堂,隐藏在他身边八年之久。燕冲见外面激战正急,大弟子杨琉生死未卜,这薄天虽是一身邪功,但毕竟是可信之人,当下不多犹豫,略一点头,说道:“多谢少侠!”一挥手,带着众弟子出堂助阵。
薄天见那化名吕亮的林祁正躺在地上,头骨尽碎,满脸狞笑,说不出有多邪恶,忍不住冷冷道:“林兄好功夫,当日一掌险些要了小弟的命。”当日出手打伤薄天的正是这林祁,他哈哈一笑,说道:“算你聪明,猜到是我,小乔姑娘乃是我的妹妹,当日可是被你欺负坏了。小兄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劝你一句,今后可莫要多管闲事,我师父深不可测,岂是你这种小人物能惹得起的?”
薄天嘻嘻一笑,说道:“你师父当真深不可测,一边享用林兄的妹妹,一边骗得林兄为他丧命,却还在这里为他胡吹大气。佩服,佩服!”林祁大怒,挣扎着要站起,但受伤太重,身子一软,就此气绝。
薄天勉强站起身,见燕荛昏倒在地,脸色煞白,显是受惊吓太重。便伸手按住她的人中,过不多时,燕荛悠悠转醒,张口便问道:“我爹爹呢?大师哥呢?”薄天正要劝慰,忽听门口一声冷笑,一个女子说道:“都死了!”薄天急转过身,却见那女子柳眉凤目,神色妖冶,正是那日险些害死自己的琉璃阁小乔姑娘。这林小乔眼看着自己的兄长惨死在地,竟然能沉住气,实在是城府极深。
燕荛身遭大厄,惊魂未定,哪里还辨得出真伪,一双小手紧紧抓住薄天的胳膊,神色凄惨至极。薄天低声劝道:“大小姐别听她诈你,燕前辈和杨大侠武功盖世,哪里会被这些鼠辈害死。”抬头见林小乔躲在门边,心中稍稍放心,总算她不知自己伤势未愈,不敢贸然上前。
却听林小乔媚声笑道:“薄少侠,多谢相助,这次灭了侠义堂,你又生擒燕家大小姐,可算是头功一件,师父定不会亏待了你。”这一句挑拨离间再明显不过,偏偏燕荛刚才昏倒,没有听到他和燕冲的对话,此刻心神不定,加上亲眼见到了五师哥吕亮的卧底,当场中计,认定了薄天也是坏人,挣扎着爬起身,抓起墙上长剑,退开两步,双目通红,死死盯着薄天。
薄天苦笑一声,拱手道:“小乔姑娘好本事,在下自愧不如。”林小乔妩媚一笑,说道:“公子的本事也高明的紧,妾身早已领教过了。”薄天哈哈一笑,解开腰间长绳,对准了林小乔。林小乔眼神急闪,退出门外,不敢上前。薄天手腕一抖,长绳却直飞另一边的燕荛,燕荛大惊,伸出长剑去挑,手腕直接落入绳套之中。
燕荛万没料到朝思暮想的情节会在此刻成真,心神不宁之下,全无反抗之力,三下两下就被薄天将双手反绑在身后,她只觉胸脯一挺,脸上一阵发烧,浑身酸软,摔倒在地。这一下连林小乔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她随口说来只是为了挑拨薄天和燕荛的关系,却没想到薄天竟然真的对燕荛出手,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薄天心念电转,趁着林小乔还不知道自己重伤不敢动手,其他人又没来支持的时机,反正燕荛的误会一时解释不清,索性突然出手制住燕荛,跳到她身边,伸手抱起燕荛,踢开窗户,运起轻功,纵身而出。林小乔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薄天这是要逃,暗骂一声,追了出去。薄天轻功本是极高,又专挑小巷子走。但此刻身上带伤,怀中抱人,林小乔又熟知蓬莱阁的地形,是以过不多时,便找到踪迹,追了上去。
燕荛的双手反剪,昏昏沉沉的躺在薄天的怀中,感觉到他周身的阵阵热气,竟觉得沉醉其中,满面羞红,旖旎万分。只听薄天说道:“燕大小姐,事出无奈,多有得罪。燕前辈和杨大侠定会无恙,待我送大小姐到安全之处,再想办法。”燕荛这才清醒过来,爹爹和师哥们身处险境,此人又是大对头的人,自己竟然依在他怀中。
想到此处,又羞惭又恼怒,挣扎道:“你这恶贼,快放开我!便是死我也要和爹爹死在一起!”薄天伤势本就不轻,抱着燕荛飞奔,已是强弩之末。燕荛这一挣扎,直接挣脱了薄天的怀抱,摔倒在地。薄天无奈一笑,俯身正色道:“燕大小姐,我恩师赵罡当年和你爹爹乃是至交好友,我恩师被付苍生那奸贼所害,所以我要来给燕前辈报信,实在是友非敌。那女子胡言乱语,你莫要信她。”
燕荛停下了挣扎,将信将疑,眨着大眼睛,茫然的盯着薄天。薄天见她冷静下来,心中少安。忽然又听到身后一声娇笑,说道:“薄公子,你跑什么?我又不来争你的功!”薄天冷眼看去,只见林小乔身形婀娜,双手持着峨嵋刺,俏立在不远处。她身后站着个书生,折扇轻摇,甚是潇洒,正是被自己搅了婚礼的付苍生之子付克明。
薄天环顾四周,只见已到了城郊荒野,四周山石耸立,草木幽深,这一路飞奔,早已耗尽元气,实在是无路可退。低头一看,燕荛双手还被绑在身后,坐在地上缩成一团,满脸疲惫之色,眼圈微红,泫然欲滴,模样甚是凄惨可怜。转过头来,林小乔和付克明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气定神闲,步步紧逼,境地实是凶险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