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 28: 往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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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迪转告赫敏,西弗勒斯会在周五下午晚些时候在蜘蛛尾巷等她。赫敏做好了准备,希望这场谈话会比她和米勒娃的那次容易一些。
自从邓布利多死后赫敏来到西弗勒斯的办公室门口、请求他训练自己制作魔药的那时起,她和他就逐渐在战争期间建立起了某种友谊。这些年来,赫敏和其他凤凰社成员的关系愈发紧张,以至于他们甚至开始享受彼此相伴的痛苦。
并不是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亲密。
他们都没有时间和其他任何人做朋友。
两人之间只是简单地通过一些小小的举动来表示对彼此的尊重。譬如,西弗勒斯不会像攻击其他人那样在凤凰社会议上言语恶毒地侮辱赫敏,赫敏则消除了哈利和其他人仅仅因为他们一直没有迎来胜利而对西弗勒斯真正立场的长期怀疑。
赫敏来到西弗勒斯的住处时,发现门已半开着,西弗勒斯正在厨房里熬制魔药。房间里潮湿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多年的魔药配制经历让赫敏养成了不由自主辨别气味的习惯。空气中弥漫着炖煮草药和酊剂的混合香味。蓍草浓重的甜味、干蒲公英花的霉味、植物根部矿物一般的苦味,以及火灰蛇蛋壳燃烧后的灰烬气味,她几乎都能直接在空气中尝到。这些气味中弥散着一股浓烈的魔法气息,慢慢依附在她的皮肤和头发上。
"在做什么新东西吗?"她看着他在坩埚前草草摆弄了几分钟后问道。
"很明显吧。"他一边语带嘲讽地回答,一边向坩锅中加了一滴八眼巨蛛毒液。
魔药顿时喷出一股酸黄的蒸汽,西弗勒斯后退几步避开,同时发出了恼火的低嘶声。
赫敏瞥了一眼摊在一旁的其他原料。
"又有什么新型诅咒了吗?"
"确实。多洛霍夫这次超水平发挥了。施咒轻松,效果显著。想要逆转很简单,但造成伤害的速度非常快。他们很快就会把它用于实战了。"
"是什么类型?"
"传染性酸疖肿。"
赫敏抿紧嘴唇,深深吸了一口气。她需要进行大量的研究来做准备。酸性咒语在过去的战斗中很少出现,但往往会带来毁灭性的后果,而且极难治愈。
西弗勒斯又加了四滴月露,然后转过身来看着她。
"你有二十分钟时间。"他说着,越过她走进客厅。她又磨磨蹭蹭地盯着慢炖着的魔药研究了一会儿,才转身跟上了他。
"我听说,你为了事业牺牲了自己。"还没等她坐下,他就坐在一张扶手椅上慢吞吞地说。
"穆迪说你认为这个提议合乎情由。"她平静地说。
"没错。"他答道。
他没有为她泡茶。
"为什么?"她问道。没有必要忸怩作态。她想要知道最直接的答案。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争,她发现西弗勒斯在简短直接地回答问题方面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德拉科·马尔福不为任何人效力。"他回答。
赫敏等待着下文。
"当然,严格来说,他确实在为黑魔王效力,"他做了个轻蔑的手势,"但那是出于必要,而非忠诚。他的动机本质上是纯个人的。不管具体动机是什么,他认定凤凰社能比黑魔王更好地帮他实现目标。"
西弗勒斯顿了顿,又接着道:"他不会忠于凤凰社,但他会成为一个出色的间谍,就像他是一个出色的食死徒一样。"
"如果我们不能信任他,那这一切还值得吗?"赫敏问。
"就现在来说,我认为凤凰社没有别的选择。你觉得呢?"
赫敏微微摇了摇头,随后紧抓住椅子的扶手。
"而且—我想他在提出条件的时候,算错了某些事情。"西弗勒斯补充道。
"你指的是什么?"
"向凤凰社索要你。我认为这是他的重大失误。"西弗勒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赫敏眨了眨眼。"为什么?"
"就像我和穆迪提过的那样,我在学校的时候就发现他对你有某种迷恋。别误会,我并不是说这种情况有什么具体意义,更不是在开玩笑。不过,他确实一直注意着你。也许你可以利用这一事实争取到某些优势。我相信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的条件是'拥有我',我觉得他已经意识到了。"赫敏指出。
"如果他只想要一具身体来陪他[不可描述],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得到数不清的女人。你不是什么特洛伊的海伦[1],就算你是,他也已经有六年没见过你了,你也一样。我怀疑他连你现在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考虑到他现在可能依然怀有的各种怨恨,我也同样怀疑你们在学术方面的那些竞争究竟还存不存在。"西弗勒斯反驳道。"你不是他选择叛变的原因。"
西弗勒斯的话让赫敏同时感到解脱和绝望。就个人而言,她绝不想成为德拉科·马尔福感兴趣的对象—但她需要他的兴趣。她突然觉得,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顿时沮丧得想要大哭一场。
"因此,"斯内普继续说,"他决定把你加入他的条件中,这只是一个开始。如果你选择接受的话。你—可以让他忠诚。"
"怎么做?勾引他?"赫敏怀疑地问。
"保持住他的兴趣。"斯内普翻了个白眼,仿佛对她的迟钝很是不满。"你是个相当聪明的女巫。你要让他对你感兴趣,找到方法进入他的内心,让他开始想要别的东西—无法仅仅靠向你索求就能得到的东西。用那些女人的诡计去引诱他,绝对是行不通的。"
斯内普哼了一声。
"德拉科·马尔福这样的男人从来都是野心勃勃,对任何容易到手的东西,他们很快就会感到厌烦。性,可能就是他最容易得到的东西之一,就算是和你[不可描述]也不例外—考虑到他提出的条件的话。你必须做得更多,也必须让他看到。"
赫敏短促地点了点头,虽然她并不确定自己完全理解了他的话。斯内普又补充道:"相对而言,他的优势比你大得多。不过,如果你能吸引住他,这就意味着你还有一手好牌可以玩。已经过去快六年了,当他有机会向凤凰社提出任何条件的时候,他所想到的还是你。如果你希望能平衡你们之间的优势悬殊,或者获得他的忠诚,你就必须加倍小心地利用这些信息。"
"马尔福不是傻瓜,他会料到这一点的。"
"是的,他会的。"
"但你认为我能做得到,对吗?"
"你是想向我讨恭维吗,格兰杰小姐?"西弗勒斯冷冷地说。"战争打到这个地步,我认为几乎任何事情都值得一试。你能成功的可能性实在很小,毕竟,你为了换取情报同意把自己卖给一个极其危险的巫师。他靠着自己的心思和谋算获得了如今的地位和力量,即使是那些几乎认识了他一辈子的人也摸不准他的动机。就算以食死徒的标准来看,他也是异常孤僻和善变的人。想打败他绝非易事,他身上甚至没有任何可以预见的弱点,正因如此,他才能有今天。"
然后客厅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斯内普似乎也没有其他更深入的见解了。
赫敏站起身,觉得情绪再度坠入低落。
她在一场失败率极高的赌博中卖掉了自己。甚至这一切可能都是徒劳。
然而她无论如何都得做这件事。
她稍稍犹豫了一瞬,一个她几乎不敢问出口的问题冲到了嘴边。
"他是不是—"她的声音有些结巴,"你知道他有多—残忍吗?"
斯内普用他那高深莫测的黑色眼睛盯着她。
"在你们五年级以后,我就不太了解他了。不过,尽管他时常欺侮人,我也从没觉得他是个虐待狂。"
赫敏摇晃不稳地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我衷心地希望你好运,格兰杰小姐。哈利·波特实在配不上有你这样的朋友。"
西弗勒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遗憾。赫敏停下脚步,伸手探向脖颈,拇指在锁骨上轻轻抚摸了一会儿,手指拧住了项链。
"我这么做不只是为了哈利。"听到她的话,西弗勒斯哼了一声。她神色防备地看着他,继续说:"整个世界、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正在依赖着我们。况且,如果我们最后输了,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机会呢?"
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蜘蛛尾巷。
赫敏回到格里莫广场,走进浴室,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身形瘦弱,看上去疲倦至极,皮肤因缺少阳光照晒而显得苍白。她的颧骨比在学校时还要突出,倒是为她平添了一分娇俏。她的眼睛—嗯,她一直认为那是她全身上下最好看的地方—又大又深,但其中燃烧着明亮的火焰,不会让她看起来太过天真幼稚。她依然难以忍受自己的头发。它仍旧浓密,但好在已经长得足够长,自身的重量让它不再那么蓬乱。她把头发编成辫子,用发卡固定在脑后,这样它就不会在熬制魔药和治疗的过程中不听话地滑到额前遮住她的脸了。
她脱下衣服,走进淋浴间。热水喷洒而下打在她的皮肤上,给她一种宽慰的安全感。她实在不想离开这里。但在从头到脚擦洗了一番之后,她还是关上水龙头,走了出去。
她飞快地对着双腿和腋下施了道脱毛咒,然后擦干身子。
她抹掉镜子上的水汽,用一种近乎批判的眼光审视着自己的身体。
她只能希望马尔福潜意识里的兴趣是针对她的内心,因为她肯定不是什么特洛伊的海伦。巨大的压力已经侵蚀了她身体的曲线,骨瘦如柴,四肢纤弱。谈不上有什么明显的缺点,只是在那些男人通常喜欢抚弄的部位缺乏些柔软罢了。
以一般的性魅力标准来看,她充其量是中等水平。她从来没想过、也从没有时间在这方面培养自己。沉湎于如何让自己变得性感—对她来说,这似乎并不是什么重要得值得考虑的问题。
她没有想到有一天她需要以这种方式为战争献身—成为一个情妇?妓女?战利品?—而对象还是一个食死徒。
穿衣的时候,她并没有为自己的内衣和衣服而感到操心。毕竟,想要装出那些她本不具备的勾引男人的神态实在没有任何意义—她绝对会演得相当差劲。尝试其他的角度入手可能会迫使她超越自己的能力极限,从而暴露她的真实目的。
离开浴室前,她又向镜子里望了一眼,伸手抚上颈间的项链,稍一犹豫才将它从衬衫里拿出来。她盯着挂在链子上的护身符—阿赛特[2]的吊坠。小小的底托上镶嵌着一颗深红色的石头,组成了太阳盘的形状,系在两端的细链之间。这是赫敏当初前往奥地利之前,在埃及短暂学习治疗期间得到的。
她将吊坠取了下来,塞进床底的串珠小包里。
如果她死了,西弗勒斯大概会知道那是什么。
马尔福指定的地点在怀特克洛夫特[3]村。穆迪幻影移形将她送到那里,用他的魔眼扫视了四周好一会儿,又"砰"地一声消失了。
赫敏的内心突然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皮肤都刺痛了起来。她一边沿着砾石小路向前走去,一边朝四周空地扫了一眼。
这是处不可标绘[4]地点。也或许只是一个中转点,真正的会面的地点还在别处。
她紧张地环顾四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听天由命地等待着。
她在小路一边的树桩上坐下。又过了一分钟,她从包里拿出一本书,同时让耳朵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读到第六页时,左侧突然传来一道声响,赫敏随即猛然抬头。空地上慢慢浮现出一扇门,一道光线从中射出,一间破旧的棚屋同时开始映入她的眼帘。
门框里站着的,赫然便是德拉科·马尔福。
她已经有五年多没有见过他了。
她把书塞回包里,起身向前走去。每走一步,她的心跳就加快一频。
他长高了,身形也更加宽厚。学生时代的那股高傲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显肃杀的权力感,以及一种令人不敢心生质疑的致命感。
即使在她走上台阶之后,他也还是比她高出一大截。他至少和罗恩差不多高,但他给她的感觉更加高大。相比之下,罗恩显得过于瘦长而笨拙,而马尔福的每一分身高都是实实在在的。他正视线朝下轻蔑地盯着她,仿佛又一次证明了自己比她优越。
他脸上属于少年的稚气已经尽数褪去。这是一种近乎残酷的美。那种分明的贵族气质,在他脸上表现出一种强硬而坚定的神情。灰色的双眼就像刀锋一般。头发还是那样淡淡的铂金色,被随意地梳到一边。
他神情漠然地倚在门框上,只留出足够的空隙让她能走进屋子。经过他身边时,她微微碰到了他的长袍,闻到了织物中浓烈的雪松味。
他给她的感觉相当危险。她能感觉到他的周身有黑魔法缠绕的痕迹。
靠近他就像靠近一头狼甚至一条龙。离他越近,她浑身就愈发不安,只能挣扎着压抑住内心的害怕,仿佛她的脊骨都被这股恐惧切开。
他全身都笼罩着一股冷酷无情的气息。
十六岁那年,他就亲手[不可描述]了邓布利多,而这只是他血迹斑斑的晋升之路的开端。
如果刺客的利刃被做成人形,那应该就是德拉科·马尔福的模样。
她抬头定定地看着他,将他的样子刻入脑海。
一个美丽的,被诅咒的,堕落天使。
又或者是,死亡天使。
这只是些文学作品里时常出现的陈词滥调,却不知怎么地完美形容出了他此刻的样貌。如果他实际上是个复杂而矛盾的人,那么他一定把这些都小心地藏了起来。从外表看上去,他只是那样的残忍,冷酷,迷人。
"马尔福。我知道你想帮助凤凰社。"走进棚屋后,她开口说道。他在她身后关上了门。听到咔哒一声时,她竭力克制住畏缩或突然转身的冲动。
她正和德拉科·马尔福单独呆在一间屋子里,她答应把自己卖给他来换取情报。
和穆迪出发之前,她已经服下了一瓶镇定剂,此刻却远远不足以缓解散布她全身的令人作呕的恐惧。她觉得它无处不在—脊椎,腹部,双手,甚至紧紧缠绕着她的咽喉,仿佛他正在勒死她。
她挺直身子,强迫自己慢慢地环视着房间。
整座房子里似乎只有他们身处的这一间又大又空的房间,连家具都没有几件。两把椅子。一张桌子。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没有床。
"你知道具体条款吗?"当她的目光再次回到他身上时,他冷冷问道。
"赦免。还有我。换你的情报。"
"现在,以及战后。"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里闪烁着残忍又满足的光芒。
赫敏没有退缩。
"是的。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了。穆迪说,如果你需要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他会来做见证人。"她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中流露出一点恨意。
他淡淡一笑。
"那倒没有必要。只要你现在发誓,我就相信你们格兰芬多言出必践。"
"我发誓,我是你的。我向你保证。"她毫不犹豫地说。
她希望自己能感到一丝庆幸,毕竟他此举可谓是给她留下了后路。但是—如果他们真的赢得了这场战争,那他必是首功。她会欠他。他们所有人都会欠他。
"在我们获得胜利之前,你不能做任何事情来妨碍我帮助凤凰社。"她语气坚定地提醒他。
"啊,当然。我会确保你活着,直到这一切结束。"他一边打量着她,一边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要你发誓。"她声音紧绷。
他的眼睛微微一闪,随后抬起一只手放在心口。"我发誓,"他用一种古怪滑稽的腔调说道,"我不会妨碍你帮助凤凰社。"
话毕,他啧啧地咂了咂嘴。"我的天,你还是怀疑我,是吗?担心这一切只是我的计谋,担心我只想在战争结束、你死之前得到你的一部分。"他推测道。"别烦恼了。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不会碰你的—至少现在不会。毕竟,为了得到你,我已经等了那么久,再克制一下自己也无妨。"
他看着她,嘴角的微笑如狼一般残忍而贪婪。
"与此同时,我会让你带着我的情报回到你那宝贵的凤凰社去,然后在你愉快的陪伴下继续维持我自己的生活。"
如果说马尔福存心想让赫敏感到紧张不安,那他真是干得漂亮。
好像光让赫敏同意让他对她为所欲为不够糟糕似的,他还要用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逼她不停地害怕—这一切都越来越糟了。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稳住呼吸。她将一只手滑到背后,握紧拳头,然后逼着自己慢慢张开手指。振作起来。理清思绪。
这样倒是更好—她心想。他等待的时间越久,她就有越多的时间设法保证他的忠诚,想办法在他厌倦她之前让他就范。
她点了点头。
"好。你还真是—大方。"
他又将一只手贴上了心口。
"你不知道听到你这么说,我有多高兴。"他假惺惺地笑道。
赫敏眯起双眼。她看不懂他。他真正的打算居然是彻底地回避她,而这一切把她推向了更加不利的位置—她实在痛很。
"可是你知道…"马尔福突然看上去若有所思,"也许,你应该给我某样—"
赫敏注视着他。
"—能给我这颗冰冷的心脏取暖的东西,"他斜睨着她,"一段能让我保持动力的回忆。"
"你想要什么?"她生硬地问道,同时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各种可能的答案。也许他会让她脱衣服。或者让她帮他[不可描述]—她以前从没做过,绝对会表现得相当糟糕。或者射在她脸上。或者让她站在原地,任他朝她施放各种诅咒。或者反手打她一巴掌作为三年级事件的报复。
"你听起来一点热情也没有,"马尔福说,"我很生气,真的。"
赫敏拼命遏制住用眼刀剜他的冲动。
"你是想让我吻你,还是站在原地听凭你扔毒咒?"她用她此刻能保持的最严肃的语气问道。
马尔福大笑了一声。"我的天哪,格兰杰,你简直没救了。"
"我的人已经在这里了。我认为这是显而易见的。"
"完全正确。"他点点头。"好吧,我今天进行过的决斗已经够多了。那就让我们来瞧瞧,你那张嘴除了说话还会做些什么。"
赫敏觉得快要吐了,她一定已经把"恶心"两个字端端正正地写在了脸上。而马尔福仍旧挂着那副残忍的笑容。
"吻我,"他澄清道,"为了表示你的诚意。"
他冲她笑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她主动走近他。
赫敏只觉得冰冷的恐惧瞬间遍布全身—想到要去主动触碰他;想到他要用那双冰冷、苍白、沾满鲜血的手触碰自己…
—想到她要把自己的嘴唇贴在他的嘴唇上。
站在他身前,却没有用魔杖指着他的心脏,她感觉自己就像把咽喉暴露给恶狼一般脆弱无助。
她犹豫了一下,随后问道:"你要我怎么吻你?"
"给我惊喜。"他微微耸了耸肩。
给他惊喜。好吧,这是个开始,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她在脑海里飞快地分析着他话语背后的用意。
他在刺激她。这场谈话从开始到现在,他似乎都在故意让她生他的气,然后看着她在他的绝对掌控下痛苦挣扎。而一个吻,可能是为了逼她把敌意藏起来。
他可能心中认定她会反抗,保持自己的骄傲,无法压抑心中的仇恨,这样他就能骗她自己惩罚自己,让她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分心。
她不能让他得逞。
她给自己打气。她不会输给他的。
她向他走近,仔细端详着他的脸。
她从没有离他这么近过。他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如此"渴望"她的人。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大部分的虹膜仍是灰色。他看上去—饶有兴致。
那股缠绕在她脊柱上的恐惧仿佛变成了钢针,沿着她的背向下划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次次都撞击着她的肋骨。
她伸出双臂攀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他得意地笑着,允许了她动作。
当他们的嘴唇即将贴在一起时,她微微一顿,差点以为他会将一把尖刀齐柄捅入她的身体。
他们之间有片刻的寂静—两人的呼吸都轻而缓,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空气如鬼魅一般拂过彼此的脸。他呼出的气闻起来就像杜松,像鲜切的常绿植物一样辛辣而浓烈。她端详着他那死寂而冰冷的眼神,想知道他眼中的她又是什么样子。
就算是刽子手,也一样是个男人—她如是告诉自己。
然后她给了他一个缓慢而甜蜜的吻。
她想象着,如果她面对的是一个自己深爱的人,她会怎样做。她的手指插进他的头发,越来越深,舌尖逗弄着他的双唇,在他的嘴畔喃喃出声。他的味道就像杜松子酒。
这明显和他所设想的吻相去甚远。他显然并不是那么喜欢惊喜。四唇轻轻相接的那一刻,他的确惊讶了一瞬,但没一会儿他便猛地挣脱了她。
他虹膜的颜色变深了。
赫敏不知道自己应该对这个细节感到高兴还是担忧。
她的心率稍稍放缓。
他脸上的兴致已经消失,似乎突然开始用更严肃认真的态度对待她。
"你不常参加战斗,对吧?"他突然问道。
"是的。我的大部分工作都在战场之外进行。"她照实回答,却不愿透露她具体的工作内容。她来到这儿是为了获取情报,而不是提供信息。
"你会大脑封闭术吗?"
"会。穆迪训练过我。"她撒了个谎。"我自己没怎么练习过,但他说我的技术非常可靠。"
"嗯,那我就放心了。如果你被抓,他们又在你脑子里发现这项安排的细节,那麻烦就大了。"他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
然后他微微冷笑了一声。"我希望你不会介意让我亲自检查一下你在这方面有多可靠。"
他只丢下这么一句话作为警告,便直接闯进了她的脑海。
赫敏意识中的盾牌已然高高竖起,他撞击盾牌的力道几乎让她整个头部都嗡嗡作响,仿佛喧天锣鼓在其中敲打不息。他一遍又一遍地想要推倒她脑海中的高墙,直到她痛苦得喘不过气来,拼尽全力把他挡在墙外。然后他停了下来,而她几乎已经站立不稳。
"真是可靠得令我惊讶。"他看上去好像确实挺惊讶。
这番恭维让她措手不及。然而下一瞬,他又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方才短暂的停顿只是假象,她根本没有做好再次抵御攻击的准备。他发现了一处防备薄弱的地方,随即利箭一般地将之刺穿。
她努力地想要把他推出去,但他攻城略地的速度之快让她溃不成军。她甚至无法减慢他的攻势。
然后,他没有费心地去看一眼她意识中的任何东西,便抽身退了出来。
她差点向后摔倒,但好在及时稳住了自己。她紧紧捂住额头,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兵不厌诈。"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仿佛刚才对她的精神入侵没有消耗他一丁点精力。"经过一轮猛烈进攻,大脑封闭师可能会认为一切都就此结束了,于是放松警惕。这时候才是真正绝佳的入侵机会。"
赫敏仍然不停地喘着气,无法给他任何回应,于是他继续说道:"如果审问你的人是个真正技艺高超的摄神取念师,仅凭意识里那些墙壁的力量是绝对挡不住对方的。如果你只是抵抗军的一个无名小卒,他们可能会直接杀了你而不是费心去搜刮你的思想。可你是凤凰社的成员,波特的黄金女孩。一旦你被抓住,他们很有可能把你交给我,或者西弗勒斯,甚至直接把你送到黑魔王面前。恐怕你得好好练习一下大脑封闭术了。"
"怎么练?"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她不知道精神攻击的力量会如此强大。难怪哈利那么讨厌跟着斯内普学大脑封闭术。她的大脑痛得几乎炸开。
"诀窍就是,放他们进来。"马尔福对她说。
"什么?"
"稍稍抵抗一下,但最后要假装不敌。一旦他们侵入脑海,就给他们一些错误的记忆,或者用些不太重要的东西分散他们的注意。你永远不可能将黑魔王挡在你的脑海之外,但如果能让他相信你很弱,他就会认为自己赢了。你必须放弃一些有足够价值的东西,让一切都显得合理,但同时把最重要的信息牢牢藏住。"
赫敏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思考着,脑袋里仍旧翻腾不止。仅凭意识里的墙壁当然是不够的。西弗勒斯不可能仅靠把黑魔王挡在自己的思想之外就骗过他这么多年。
"花点时间好好想想,如果我在你脑子里翻找关于波特、韦斯莱或者凤凰社的情报,你能用些什么看似非常重要的东西来误导我?摄神取念术就像放火烧人家的房子。人们总会本能地去保护最重要的、最需要被隐藏的东西。你必须训练自己反其道而行,假装去保护那些次要的东西。练习一下怎样把这些记忆拉进脑海里,装出要去隐藏它们的样子。下周我们再试一次。"
赫敏点点头。她确实很讨厌让他再次进入自己的脑海,但他说得一点没错。这会成为她的一项非常宝贵的技能。
马尔福把手探进口袋,掏出一样东西扔给了她,她本能地伸手接住。
她盯着自己掌心间的东西。这是—好吧,这看上去就像一枚婚戒,除了通体的黑色。
她一脸惊异地抬头望着马尔福。
"你五年级时用的变化咒给了我启发,"他勾起唇角,举起自己的右手,示意着手指上那只缟玛瑙指环—与她手中的是一对。"如果我需要你来见我,它会立刻发烫灼烧起来。如果是紧急情况,就是两次。我强烈建议你在它烧了两次之后立刻赶到。如果你想找我,只要来到这里,房子的保护咒就会自动通知我。但除此之外,我们还应该确定一个定期会面的时间。你有什么时间可以偷溜出来而不会引起怀疑吗?"
赫敏把戒指戴在左手食指上。这只几何形状的指环样式相当简单,毫不浮夸,也不易惹人注意。她怀疑指环上可能嵌入了一道强大的忽略咒。
"我每周二早上都会出门去找魔药原料。我可以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再加半个小时的外出时间。七点半可以吗?"
他点点头。
"如果我出于什么原因来不了,那就晚上七点半再见。"
"如果是我来不了,怎么办?"赫敏问道。
他眯起眼睛。
他似乎想弄清楚她究竟在为凤凰社做些什么,但她可没兴趣主动提供情报。
"我会等你五分钟,时间一到,我就会默认你来不了了。"
"好。"她直截了当地同意道。
他微微一笑,挥动魔杖变出一卷羊皮纸递给她。
"我的首笔情报。"他拖着长调,再次斜眼看着她。
她从他手里接过羊皮纸,轻轻展开,浏览着上面的几张地图和建筑草图。
"我相信以穆迪的头脑应该不至于一下子把所有的手牌都用掉。"
"凤凰社会把你为我们效力这件事作为最高机密之一小心保护起来。一旦身份暴露,你对我们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了。我们不会拿这个去冒险。"
"很好。"他冷冷地说。"那么周二见。记得练习你的大脑封闭术。"
说完,他啪地一声消失了。
[1] 海伦(Helen)是希腊神话中宙斯与勒达之女,被称为"世上最美的女人",后与特洛伊王子帕里斯私奔,引发了特洛伊战争。
[2] Aset. 埃及语。同希腊语中的伊希斯(Isis),古埃及的生命女神,九柱神之一,大地之神盖布与天神努特的长女。曾多次重生。
[3] Whitecroft. 迪安森林中的一处村庄,位于英格兰格洛斯特郡西部。
[4] Unplottable. 以防万一有看官不知道,不可标绘(Unplottability)是一种用来隐藏世界上某个区域的方法。不可标绘地点无法被人直接看到,或者无法在地图上标出。霍格沃茨、格里莫广场十二号及阿兹卡班均为不可标绘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