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北柠陌寒(十六)
下载章节txt
已购章节打包下载
加收藏
纯剧情
前文在女囚文合集4第60-74章
临溪城的雨,下了整整一个月还不见停。如同一个端着碗的巨人在往世界倾倒手中的水。
放走慕氏姐妹后,县衙似乎回到了往日的平静。说起来也许现在才是常态,对于习惯了太平盛世生活的临溪城来说,连续多位的少女过堂受审的奇观,也算是多年未见过了。
毕竟,在刘弘文上台的铁腕治理下,大按要案已然少了许多。不过,也只有刘弘文本人,才知道这样平静的波澜下,隐藏着怎样的汹涌波涛。
这个月没什么案子,身为师爷的柳含烟自然是清闲了许多,但他始终轻松不下来,一方面是对宋家等一种权贵蠢蠢欲动的担忧,令一方面则是担忧于县令刘弘文每况愈下的状态,刘弘文似乎不像往常那样冷峻精明了,他总是坐在书房,对着窗外的雨发呆,柳含烟从好友的眼中读到了落寞和悲伤。
他总有种直觉,一种很危险的直觉:有什么重大的事要发生了。
这一天没有来的太晚。就在秋风萧瑟的一个清晨,正当他在县衙书房整理这几日账本时,一阵沉重而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县衙的寂静。
什么人竟敢直扣县衙大门?柳含烟思索之余,一名差吏面色慌张地闯进了书房:“柳大人,门外有一队人马,他们身着官服,气势汹汹,指名要见县令大人。”
“他们是什么人?”柳含烟问道,他一直有不好的预感,但验证得这么快。
“他们自称,巡按御史……”
“巡按御史?”听到这四个字,柳含烟不由得惊讶到一时语塞,但他还是很快调整好神情,冷静地吩咐道:“既是御史巡查,就请进来吧。”
养着差吏慌忙离去的背影,柳含烟深深叹了口气,内心如窗外一般风雨大作。
来者不善。
……
半个时辰后,县衙后院的会文馆内。
刘弘文脸上挂着标准的官场式微笑,郑重地端起一杯酒:“孔大人远道而来,风尘仆仆,下官招待不周,还请恕罪。”
巡按御史姓孔,名峻熙,他有一个众人皆知的身份:元妃的表叔叔。
这位峨冠博带的巡按御史并没有举杯,而是带着有些阴冷的脸色问道:“礼节就不必了,我们从京城来此地,是有案子要查。”
刘洪文放下酒杯,拱手说道:“早就听闻巡按大人不拘繁文缛节,今日所见,果然如此。只是不知大人要在下官这儿查什么案子?”
“黑月教。”御史极为直接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原来如此。”刘弘文摆出若有所思的样子,“下官这一年来,始终在追查黑月教的行踪,只可惜这群贼人行踪隐秘,做事狡猾,下官虽极尽所能,实推行铁腕手段追查,也确有过怀疑对象,但苦于线索太少,半年来仍未能锁定黑月逆党的真实身份,实在愧对县令之位。”
“下官追查逆党不效,愿受处罚。”
说罢,刘洪文站起身来,俯身行了个官礼。
御史不动声色地听刘弘文讲完,冷笑道:“刘大人年纪轻轻,没想到却是避重就轻,大事化小的好手啊。”
“下官不明白大人所指。”刘弘文面色坦然道。
御史轻轻摇了摇头,周边的随从心领神会,随即掏出一幅画来:“这几人,你应该都见过,甚至审过吧?”
刘弘文怔了一下,但很快便沉着地将画卷展开,看到画上的内容时,他的眉头不由得紧锁起来。
画卷上是三个妙龄少女的肖像,一人长发披肩,眉目清新而灵精;一人身着蓝裙,面色温婉,另一人身着粉衣,神色可爱,而肖像的下方则注释了三人的姓名。
正是北柠,慕晴,慕雪。
刘弘文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幅画卷:“没错,这三名女子,下官曾陆续怀疑过她们与黑月教存在干系,但经过堂审理,详加讯问后,均没有充足的证据能证明这三人是黑月教徒。”
“没有证据?”御史忽然仰天大笑。刘弘文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棋。
“好一个没有证据。”御史转笑为怒,对着桌子重重一拍,桌上的茶杯都被震的抖了起来。
“北柠,数月前身着奇装异服在集市出现,身上甚至还有黑月教的信物,这分明是黑月逆党在市中妖言惑众,你竟说她不是黑月教徒?!”
“北柠身着奇装异服不假,身带黑月教信物也不假。”刘弘文正色道,“然而她从异地流离而来,至于那黑月教信物,却本应属于男性教徒。下官认为证据不足,依其巧言令色之罪责臀六十,当堂释放。”
“哼,那慕氏姐妹又作何解释,竟公然阻拦官军追查逆党,如此行径还不是黑月教徒?”
“经下官排查,慕氏姐妹在本地做酿酒生意,已有两月,因酒窖失火,急于救火而误撞到正在追查逆党的官军。”刘弘文顿了顿,“堂审期间,慕晴深知自身罪责,晓我公堂之威,供述详尽,主动请罚,依律杖三十;而那妹妹慕雪再受审期间多次出言不逊目无公堂,依律杖六十,并堂前示众。二人均已受完责罚,于次日释放。”
“次日释放?你就这么把人放了?”御史步步紧逼,眉宇间隐约带着杀气,“这三人嫌疑重大,即便不能立即定罪,也当先行关押,严加拷问,直到她们认罪,或者本官亲自来此地巡查为止。”
“北柠案距今已过三月,慕氏姐妹案距今已过一月有余,难道大人的意思是,即使罪名未定,也要将她们扣于狱中数月之久?”话到此处,刘弘文的眉宇中隐约显出些许怒色。
“那又如何?”御史冷言道,“黑月教乃我朝心腹大患,而这三人不过民间女子,草芥之人,即便错杀又有何妨?”
刘弘文只觉得怒从心中起,额头青筋逐渐显露,柳含烟见状,用手中的扇子点了点幕友的胳膊。刘弘文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压回腹中,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的神态。
“三天。”御史站起身来,拂袖向门外走去。
“朝廷在你临溪缉查的,是一名黑月教女子。”御史高声说道,“本官给你三天时间,不管用何手段,把这个黑月教女人抓出来。”
“否则,你自己知晓后果。”
巡按御史的人马扬长而去,徒留刘弘文和柳含烟在会文馆内。
“别无退路了啊,含烟。”刘弘文深深叹了一口气,鬓角已有些许苍白。
暴雨滂沱而下,淹没了这片大地上生命的气息。
子夜刚过的时候,连下一整月的雨终于停了,依稀的月光穿过厚厚的云层,洒落在这片已不太祥和的土地上。
吴铭拿起扫帚,将漫到台阶上的雨水扫落下去。他瞥了一眼漏壶上的刻度,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才知道子时已经过了,正当他站起身打算伸个懒腰时,一位身着蓝色衣裙的少女从他身后的木屋中探出身来。
“辛苦了,吴公子。”慕晴屈身行礼,她的神情一如往常般温婉,再加上极具大家风范的言行,在这漫长的雨夜里总能给人带来温暖的感觉。
“没关系。”吴铭笑了笑,“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已经无碍了。”慕晴笑意盈然的眉目就要如冬日里的暖阳。“公子快去休息,后半夜就交给我吧。”
“那就辛苦姑娘了,有任何事情请立刻叫我。”吴铭回头看了看夜色中的丛林。
“小女子明白。”慕晴温柔的笑容中隐约带着些忧虑,“我听说,官兵和差吏把京城九郡全都围起来了,情况似乎很不好。”
“是啊。”吴铭也没有隐瞒,“不知为何,这几日形势急转直下,官道上每隔两里地就有巡查的官兵,如果他们的眼线接近了这里,我们就要马上撤离。”
“可是从临溪到其余郡县的主路全都被重兵把守了,到时我们只能走山野小径,而且即便是小路,或许也有……”
“倒也不至于此。”吴铭耸了耸肩,脸上挂着笑容,“放心吧,我在道上还有些朋友,总会有去处的。”
慕晴看了看吴铭的眼睛,明白对方是在安慰自己,但她挂上还是转忧为喜的表情道:“我们能一路平安,真的是多亏了吴公子。都怪小女子无能,害大家到这步田地……”
“如果不是你和你妹妹的牺牲,我们已经在县衙的监狱里吃牢饭了。”吴铭笑道,这句话也是发自内心的。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随后吴铭便走进了小木屋。他们前日还打算逃往其他县,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官兵们就截断了各个县之间的官道,只得留宿此地。
吴铭说,这里是他多年前在林中的据点,眼下只能先住下,再做打算。
过了半晌,慕晴侧耳静听屋内的声音,隐约听到屋内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声,声音逐渐趋于平稳均匀,显然已经沉沉睡去。
慕晴拿起一把油纸伞,站起身来,双脚往地上轻轻一点,身体便如起飞的鸿雁般离开地面,很快便消失在了密林深处的夜色中。
已到丑时,茂密的丛林也陷入了沉睡,只能依稀听到一些凌乱的虫鸣。在这片夜色笼罩的密林中,一个身轻如燕的蓝色身影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在树木间穿梭,在足足跑了几里地后,这个身影才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停了下来。
慕晴深吸一口气,平稳了呼吸后,踱步朝那颗的榕树走去。榕树似乎已度过了许多的年头,它身上的枝桠野蛮而怪异的生长着,仿佛一个个在乱世中扭曲挣扎的灵魂。
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跪在榕树下,她的眼睛怔怔的看着前方,慕晴走近的时候,发现在她面前是一个不起眼的土堆。
“没想到,你居然会来见我。”黑衣女子解下头巾,露出一张姣好而阴郁的脸,她用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看来你们这两天日子确实过得不太好。”
“恐怕是彼此彼此。”慕晴面无表情道:“我没猜错的话,宋耀文早把你们的底细查个精光了吧。”
黑衣女子的神情阴沉了下来,但又故作轻松道:“宋耀文只想要北柠,让他知道又有何妨?我可没有跟那丫头在一起,倒是你,整日和她朝夕相处,到时官府或者宋家抓到了北柠,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慕晴没有言语。黑衣女子觉得自己占据了局势的上风,便索性乘胜追击。她将慕晴上下打量了一遍,得意地笑道道:“真是可怜我们的大小姐了,上次挨的板子还没养好吧?没想到转眼就要被抓回公堂,严加拷问了。不知这回是你挨的板子多一些,还是,你那可爱的妹妹呢?”
“是吗?”慕晴并没有生气,而是徐徐轻语道:“你还是和往日一样天真啊,冬兰。”
“你什么意思?”冬兰的眉头微蹙。
“如果我们被缉拿,你难道认为官府会就此放过你?”慕晴神色平淡地说道,“在朝廷眼里,黑月教徒皆为逆党,你猜,如果我在公堂上将你们的据点行踪和盘托出,官府会花多少时间把你们连根铲除?十天?五天?亦或者……”
“闭嘴,你这个叛徒!……”冬兰只觉得一股业火从心底升起,拔出腰上的弯刀便朝慕晴刺去。然而慕晴却毫不闪躲,单手便抓住了冬兰持刀的手腕,电光火石间,刀尖在慕晴喉咙三寸的位置停了下来。
“所以,我劝你好好想想。”慕晴的神色如同天上的月色,清冷而从容。
“都是你,背叛了我们,背叛了教会!”冬兰咬牙切齿道,“方知晴,你别忘了,你也曾经是个黑月教人!如今居然想反咬教会一口,简直是大逆不道!”
“方知晴已经死了。”慕晴淡淡说道,“那个身份是我一生的枷锁,现在我终于能为自己,为妹妹而活了。”
“你真正的活法应该是为教会献出生命!”冬兰乘机抽回刀,阴狠地盯着慕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保护那个害死我哥哥的丫头!”
“北柠一直是无辜的。”慕晴看了看冬兰身后的土堆,“你哥哥冥轩。他迫害一个普通女孩,险些毁了她的一生。他咎由自取。”
“我宰了你!”冬兰挥舞刀刃,月牙状的弯刀如闪电般向慕晴袭去,慕晴则身体微微后仰,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冬兰显然不打算善罢甘休,她快速的挥舞着弯刀,伴随着凌厉的杀气,弯刀如无数条出笼的毒蛇般向面前的少女刺去,锋刃所到之处,落叶和断枝瞬间被切成数段,随着至邪至恶的剑气一同向前袭去,刹那间就要吞噬近在咫尺的慕晴。
然而,慕晴的身影却如她身上的裙摆般灵动,在月光下如起舞的舞姬,让人目不暇接。冬兰无论如何攻击,当刀刃的锋芒即将触及对方的身体时,慕晴总是能用灵动的步伐恰巧躲开。几个回合之后,这阵汹涌的攻势竟被依次化解。
一丝冷汗从冬兰的脸颊渗了出来,她知道这个女人很强,但没想到会强到如此地步,仿佛自己苦练多年的刀法都无法望其项背。
会有破绽,冬兰心里默念道。随即她打开身上的包裹,刹那间,无数把暗器被机关发射,瞬间向对方面庞刺去。每把安琪的刀尖都淬上了毒,一旦有所擦伤,对方必死无疑。
慕晴却镇定地从身后拿出那把油纸伞,蓝色的伞张开硕大的圆面,圆面快速旋转,竟把那要命的暗器全都挡了下来。冬兰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喉咙一紧,回过神来后,自己的喉咙已经被慕晴那看似纤细的手给牢牢锁住。
“天字……甲等。”冬兰露出一丝勉强而带着愤恨的笑,“不愧曾经是教中最顶流的高手之一,你,很强……唔……”
“你别忘了,我可以把你移交给官府。”慕晴看着冬兰的眼睛,音色一如往常的温柔,言语却带上一抹不寻常的冷酷,“你不该对我动手的,即便冥轩还活着,你们也不是我的对手。”
冬兰努力地呼吸着,脸上挤出一抹笑容:“知晴姐,你不能把我交给官府。”
“哦?”
“你想的是,我不知道你们的行踪,所以我如果被抓,就能吸引官府注意力,你们就能趁乱逃走。而我不知你们的底细,想必也无法拉你们下水吧?”
“你太天真了!”冬兰突然狞笑起来,“你知道官府这几日为何会突然重兵围剿黑月教吗?因为巡按御史已经到临溪城了!”
“巡按,御史……”慕晴喃喃念着这个官职。
“我们的内应已经探到消息了。”冬兰笑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觉得,他们抓到我后,就会放松这里的戒备吗?”
慕晴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手。从束缚中解脱的冬兰踉跄地跌坐在地上,捂着喉咙,一边剧烈咳嗽,一边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她说的没错。慕晴的眉头逐渐收紧,冬兰,不过是黑月教的一个普通教徒,她本人甚至接触不到黑月教的任何线索。
她的哥哥冥轩恶贯满盈,杀人如麻,可自从冬萱死后,他再也不让冬兰插手任何教内事务。这样的决定,如今却真的保护了她?
“知晴姐,我的命不值钱。”冬兰坐在地上,低声说道,“他们更有兴趣的,是你,是天字甲等高手,方知晴!”
慕晴低头看着冬兰,没有言语,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陷入了死寂。
“你这次来见我,就是这个目的,是吧?”慕晴收起手中的油纸伞,藏在身后。
“你愿意来赴约,是不是也是这个目的呢?”冬兰抬头着看慕晴,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讪笑。
慕晴没有回答,而是回头看了看远方,隔着夜幕和无尽的丛林,她仿佛看到了林中的木屋,看到妹妹慕雪和自己的伙伴们栖身于小屋中,沉沉地酣睡着。
她仿佛看到,温熙的晨光洒落在这片伤痕累累的大地上,咕噜咕噜的烧水声和浓郁的饭香味从灶房飘出,慕雪有些为难地挠着小脑袋,听北柠耐心地带她念书,路过的吴铭没能忍住笑意,然后被慕雪拿着书本追打了一路……
这就是,所谓的平常人的生活吗?
不用躲避官府的缉查,不用害怕教内的追杀,没有仇恨,鲜血和死亡,没有过去那暗无天日的时光……
这是她穷尽一生追求的梦想,如今,她终于可以将希望完整的留给阿雪了。
“也罢,你这个背弃教派的人,又怎么会……”
“我同意。”慕晴平静地说道。
冬兰有些吃力地站起身,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看到慕晴的表情,确定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后,她笑了起来:“真让我有些意外,我知道你爱你的妹妹,但确实没想到,你真的能做到这种地步。”
“明日辰时,我会在城西五里的当铺露面,大约一个时辰后,官府的人马应该就会出动,再过一刻钟,他们会抓到我。”慕晴的语气没有变化,仿佛在说一件平常至极的事。
“我受审时,会将祸水引向城西十八里的枫落山。枫落山地势崎岖,官府为了围剿整个黑月教,一定会派重兵前往。”
说到这里,慕晴摘下左腕的玉镯,用红绳在镯子上打了个结:“到那时,你带着这枚信物去找我的妹妹,从城东小径,带她们离开官兵的包围圈。”
“这点小事,你的内应能做到吧。”慕晴盯着冬兰的眼睛问道。
“那是自然。虽然御史已到城内,但并未带多少兵马。”冬兰笑道,“只要姐姐你能骗出临溪城半数官兵,要趁乱逃离不过易如反掌。”
说罢,冬兰笑魇如花地打算接慕晴手中的玉镯:“我原以为知晴姐姐叛离教会,早已不信任妹妹我了,看来,是冬兰低看姐姐了。”
慕晴笑了笑,忽然手腕一转,一颗药丸从手中飞出,径直飞入了冬兰的喉咙。冬兰还没来得及反应,药丸已经顺着喉咙咽入了腹中。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冬兰神色大变,双手紧紧掐着喉咙,试图把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西施毒,七日后发作,发作后无药可解。”慕晴莞尔说道,“解药被我藏在一个地方,你只要带我的妹妹安然离开,她就会告诉你解药在哪里,只要七日内服下解药,你就不会有碍。”
“你,你这个贱人!……”冬兰气得面色涨红,声音也因愤怒和恐惧有些发抖,右手紧紧握住弯刀,想要拔出。
“别费力气了,你胜不了我。”慕晴淡淡笑了笑,“这是一场交易,这颗药丸不过是一个保险罢了,冬兰妹妹。”
对峙半晌后,冬兰终归放下拔刀的手,情绪也逐渐回归平静。她看了看手中的玉镯,冷哼了一声:“好,那就按约定的办。”
慕晴微微点头:“还有一件事,你只需告诉阿雪,是我嘱咐你去帮忙,其余不必提及。如果问及我的下落,你就说,我已离开此地,会在雪城等待他们。”
“还真是个殚精竭虑的好姐姐呢。”冬兰诡笑着答道,“好,我答应你。”
交代完后,慕晴看向东方的天际,一丝鱼肚白已从山下探出头来。
“我该走了。”
慕晴转过身,正欲施展轻功离开,冬兰却突然喊住了她。
“知晴姐,啊不,应该叫你慕晴姐。”冬兰的语气带着些许嘲弄,似乎想借机把刚才受的气全发泄出来,“明天可就要靠你表演咯,我在教中听说,那县衙里的公堂大板可是足以让无数女子闻风丧胆呢。虽说姐姐已经领教过一次,但这次姐姐是以黑月教徒身份被捕,到时过堂审讯要受的笞杖刑拷,恐怕会严厉数倍吧。姐姐可千万要守口如瓶哦,哈哈哈哈……”
听到身后那带着羞辱的妄言,慕晴并没有理会,她双脚轻轻点地,几步之后,那蓝色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漆黑的丛林中。
伴随着一声声鸡鸣,天色已然破晓,一缕晨曦落在枯树遍布的山路上。
金云当铺的伙计睡眼惺忪地坐在板凳上,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街道,心里颇觉烦躁。自从前日官府查封官道起,路过的商人数量锐减,再这样下去,当铺老板都快发不起工钱了。
正当他想着下一份活计做什么时,一阵淡淡的兰花清香味道打断了他的思索。
“老板,您这里收银饰吗?”
伙计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来人时,他精神都振奋了许多。
站在案外的是一位身着蓝色衣裙,头戴面纱的女子,亭亭玉立的身姿如同初绽的莲花般,在晨曦中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姑,姑娘。 请问您要当的是?……”伙计瞪大了双眼,有些局促地陪笑道。
“这个。”少女摊开了自己的手心,一枚银色的垂饰呈现在伙计眼前。